31 October 2008

一寺一祠一湖,再见杭州(27/10/2008)

寻访古刹的早晨,两人挤上公车,在上早班的杭州马路上,塞了不少时间。特地早醒了,还是很迟才抵达灵隐寺。进入这座千年古刹必须通过重重难关,首先,你必须买一张飞来峰石窟的入门票,进入景区后,在佛寺门口再补上一张灵隐寺的门票,然后才能进行参观。易恩第一反应就是上当了。你想想吧,一个游客,千里迢迢来到灵隐寺山脚,怎么能不进去看看呢?为了推销其他几个景区,这种做法,一点也不为旅客着想。根本嘛,中国就不是一个以人为本的社会主义国家,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奸商(喂,太愤怒了吧)!

飞来峰石雕造像,聚集在山丘脚下的石洞内外,是小型的雕塑群,不可与云门等石窟相比。袁宏道有一句批语颇令人费解:“壁间佛像,皆杨秃所为,如美人面上瘢痕,奇丑可厌”,果然可厌吗?应当不至于吧。或许对当时的袁宏道来说,这样子的行为属于破坏自然,犹如在美女脸上凿痕。而对现在的游人来说,却成了一处难得古人遗留下来的艺术稀宝——也不一定是其艺术达到了某种高度,但,经年累月还能幸存下来,总算是对后人的一种恩德。




飞来峰上飞来的多足虫,进洞的刹那,可爱吧

攀上矮矮的山峰,只有一块小小的石碑,无一可看处。沿着石路往下走,盘桓的树藤扭曲着伸长的手,交错互相紧握。它们路上爬着、横空挂着,不禁要行人弯腰驼背一番。还有的垂在两树之间,形成一个大大的弧,左右婆娑,像秋千一样,一屁股坐上去,却又禁不起重量。

稍稍游览了这座西湖周遭袁宏道品为第一的飞来峰后,两人虔诚地步入古刹(如果不算对门票骗局的牢骚的话)。灵隐寺果然香火鼎盛,是小生逛江南以来,朝拜过的最宏伟庄严的一座佛寺。或许因为本地信徒很多的关系,寺庙里几乎找不到任何诸如那些低级旅游寺庙里游离搂钱的导游或冒牌僧侣。



佛寺的主体建筑一幢幢分别耸立在不同层次的坡梯上,每上一层,左右行人石阶中间便是一面石墙,有雕刻了佛祖诞生的故事的,还有一面刻上了三藏翻译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黑色的石壁镶上金色的字,许多人向前去抚摸个别的字,听说可以把愿望给摸出来。那些关乎“名利”的金字周围的黑色,被磨得极光滑亮丽,足以证明长期以来,多少俗人到了佛门清净地还是放不下尘埃。易恩摸了一句“心愿无有不成”。小生说“我不必摸”,说着便拍下了一张“色即是空”。



迈向最高一层之前,一尊金色的高僧铜像矗立在绿荫之下,是日本僧人空海大师的塑像。名字下面一行:“中X友好三十周年纪念”。趋近一看,原来是一“日”字被人恶意删去了。怎么说呢,既然来了名刹朝圣,怎么心地还是容不下一物?佛家最讲求宽容,那位恶意破坏的施主,如果下山之后还是无所悔悟,看来必有果报。中日友好体现在人民之间,不干政治的事,国际政治的事错综复杂,中国的愤青们啊,应该好好进修自己,才不会让另一种民粹主义抬头啊,阿弥陀佛。



寺内的佛像,诚如人们所想象的真佛那样,巨大无比,贴金后,光耀夺人,给人以同样巨大的震撼。人人虔诚地拜倒在佛祖塑像面前,祈祷一家人平平安安。华人可爱之处,虽然自私,但,总是愿意把这种自私扩大到一家人去。易恩也逐个许愿了,小生还是老样子,不加膜拜。看着信徒们的举止,小生肃然起敬——当然,是对这些信徒的崇拜的肃然起敬。老实说,这是小生在中国游历两个月以来,佛教气息最浓重的寺庙。它孑然于旅游界大概就如鲁迅所说的那样,“要建立独立的人格,就必须先拥有独立的经济基础”。灵隐寺不乏资金来源,没有必要被塑造得过于商业化,这也是它之所以鼎盛的关系吧(虽然门票上还是有耍弄游人之嫌)。

最后,来到五百罗汉堂,小生马上对易恩说了,“我们进去算一算,没有五百个,就砸招牌”。没想到,大门背后别有洞天。这是一个硕大的殿堂,东南西北各摆满了罗汉像,每一尊样貌、举止、表情各异,每一尊都有法名,每一尊都有编号,大概真的有五百尊之多。大堂正中央,一尊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的最高铜像,一共四位菩萨,各据四座神山,各守四个方位,属于相当杰出的汉传佛教艺术品,世俗风味很重。

离开了佛庙,俩人租了脚车,来到了岳庙。在岳庙对面,一家“岳虹酒家”,俩人一是因为店名的关系,而是为了东坡肉,于是踏入点菜。一人各来了一小盅东坡肉,咸香肥美。美中不足的是,应当闷得再烂一些,这样子硬邦邦的,少了入口即化的快感。另一道龙井虾仁,博得了满堂红,挑嘴的易恩都开口称赞。原来,茶叶可以用来炒晶莹剔透的虾仁。小生称之为“三味虾仁”——第一味:虾仁自身的鲜味、甜味;第二味:调味时适量的咸味;第三位:茶叶流露在炒油中的甘涩味。





享用了杭州名菜,两人才挺着肚子,参观岳飞庙。正殿中的岳飞像,身着五彩华丽,一点没有征战沙场的霸气。这位一日连获十二道金牌的大将,定当是傲气冲天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是如今的历史学家嘴里再现的、非文学的岳飞形象。

岳飞父子坟头前,聚满了游客。只闻那导游夸夸其谈、比手划脚的,什么“宋代四人帮”云云,原来是秦桧夫妻等四位恶名昭彰的、残害忠良的奸臣。可是,历史早已翻案,可怜那四个替罪羔羊,如今还得长跪在岳大爷的青冢之前(相传几年前还不文明的中国人,仍对着恶人吐痰泄愤呢,大概是卫生意识的提高,大家如今终于节制自己吐痰的欲望——那时多好,这么一个良好的吐痰场所)。真正的祸首却逍遥于世俗的谴责之外,应当把宋高宗也拉来下跪。但究根结底,也还是岳飞生不逢时(宋朝崇文抑武,高度中央集权,怎容你岳家军如此猖狂),也还是他自己不晓得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皇帝不想让你如此获民心啊,谁叫你那么想念靖康二皇帝)。这些都是课堂上讨论过的。



辞过一代忠良,两人决定到湖上划船去,两个大男人,的确一点不浪漫。机动船在白堤圈起的北里湖缓缓飘荡(由于真的很慢,真的可以称之为飘荡)。阳光很强烈,洒在湖面上,泛起片片银鳞,再次印证“水光潋滟”的诗句。遥望保俶塔,才忽然想起,现代西湖有“一湖印三塔”的景色——一座舍利塔,一座镇水之塔,还有一座,饮茶之塔。小船接近锦带桥时,两人同时发现桥腹底下写了一行
大字:“台湾是中国的”。果然,中国存在着不少爱国志士,先是在灵隐寺里断绝了与日本人之往来,然后在白堤暗处,发出了“一个中国”原则的呐喊,小生的爱国之情陡然失色。小生无法通过破坏公物、污染风景来表达自己的爱国之情。小生倒是乐意把地上的垃圾拾起来,塞入垃圾桶里。


北里湖中的大白鹅
(撞了几次船、几次围栏才拍到的呢)


泛舟白堤,过一过瘾,也是时候与美丽的西湖告别了。天气微凉,两人各捧一杯Starbucks热巧克力暖暖肠胃,然后打的回酒店取行李。这是本趟旅程以来第一次搭火车。两人坐的是和谐号动车,易恩非常满意。这不是他想象中的“火车”,似乎有点太豪华了。小生说,“你没有坐过烂的,要体验疾苦吗?”这趟中国之旅,给易恩最好印象的,除了那位售货员,当属和谐号了吧。小生天真地以为,或许,只要中国的铁路都换成了和谐号,到时候肯定就将形成和谐社会了(乘车的人开心,开车的人也开心,当然和谐)。

离开杭州,小生依依不舍。虽然西湖湖畔总是人潮泛滥,但,西湖的美、的纯真,是小生心所向往的。难道这便是所谓的从一而终?小生未遇见她之时就已经爱上了她,不管别人评价如何,小生还是必须亲自见她一面。第一印象,击碎了谣言,西湖,仍然是小生乐于迷路的地方。

30 October 2008

脚踏二轮逛西湖 (26/10/2008)

西湖畔的空气,沾着前一夜的雨水,差一点就能湿人衣了。湖滨路修葺得干净,几乎让小生错觉来到了新加坡克拉码头,这一段长廊,是较去中国风味的,但,却总比勉强保留下来的古意,来得自然些。小生俩买了前往湖心亭的船票,上了那艘宽敞的游船,眼神却专注于湖面上行驶缓慢的扁舟。舟子摇动橹槁的节奏明朗,弯曲的身子忽上忽下的,体现一种劳动的美感。如果能够置身在那扁舟上,定能看清楚舟子健硕的肌肉的伸缩。当然,两人是因为价格而改变初衷的。



来到湖心亭,这是一个小小的岛,与其说是岛,不如果是一片突出湖面的小荷叶。令人惊讶的是,湖心亭竟是销售纪念品的所在。张岱观雪的圣境被时代如此侵扰了。乾隆在外边提的“虫二”更不是什么“风月无边”,倒像是沦为“风月无踪”了。转了一圈,二人又上了船,过渡到了小瀛洲,一览湖中湖的美景。



小生一直以来就对西湖心存向往,曾经一度为了西湖,想报读浙江大学;来上海前,更差一点决定到浙大交流去了。西湖就是那么令小生神往。曾造访西湖的姐姐还有老妈,常说西湖并不如想象中那么诱人,湖水混浊,脏兮兮的,一点不好看。如今一来,看着西湖的容颜,的确是一潭不清澈的水。但,这种深绿色不恰如其分地印证了湖面如镜的文字形容吗?只有这样深沉的颜色,才能像一滩水银一样,反射光华,诚如东坡所谓的“水光潋滟”。小生说,西湖不是西子,而是镜中的西子,并且多了一份涟漪织成的模糊面纱,岂不更添秀色?

小瀛洲里的湖水一动不动,静静地睡了,是面最平滑的镜子,把岛上的一切都吸进湖底,视线也投入这潭深渊,久久不能触底。沿着南岸散步,可以看见著名的三潭印月,但因为白日的关系,没能一睹古人风情。精致的石墩矗立在水面,渔舟载着游客,就在三个点之间形成的三角形中近距离玩赏,妒忌的二人不禁懊悔那不愿意多付点船费的自尝苦果。



游船靠岸,也将近午餐十分。两人赶紧租了脚车,循着地图,来到一家“陶陶居茶楼”。翻开菜单,二人表情错愕,还以为一壶茶就漫天要价,70元以上。一问清楚,原来是自助餐式的茶馆。装璜是高档的,只可惜来客不怎么知晓礼仪。有杯盘狼藉的、有高盛喧闹的、还有围一桌玩牌赌钱的,与茶道这个概念可谓渐行渐远。中国许多层面都是外表堂皇的,而里面……很可惜,俩人也同时存在了这里面,只好放下纱帘,自我品茶陶醉,易恩不免要批判这些看不过眼的行为。桂花乌龙茶花香迷人,倒还是值得那个价钱。

下午的时间,两人踩着脚车,漫游两道跨湖长堤。白堤的断桥,在没有雪的天气里相形见拙,与锦带桥几乎没什么区别,就因为一段美丽的传说。何时小生能借伞给哪位有缘人呢?果然,正如老师所说的,这些都是文人墨客自我满足的奢想。这时候的游人特别多,每一道桥都会莫名其妙地堵满了停滞的人流,在那里捕光捉影。张岱说西湖的七月半没什么可看,就得看人。如今,十月下旬的西湖,不是没东西可看,而是可看的都被人给占着了。人影就是逃不开瞳仁的框框,瞳仁总是避不掉人影。若是李流芳活到现在,定要掩鼻而逃了。



可惜的是,两人来的不是时候,曲院里的风荷大多已经凋零,赶不上荷花开遍的季节。但,秋风洒在脸上的清爽,还是说明了这是一个最适合游览的天候。骑着脚车,苏堤也陡然变短了,从北到南走过一遍,匆匆留下一道瘦胎的痕迹。小生两人雨后游六桥的过程,迥然不同于袁宏道所谓的“以面受花”之乐趣,或许是人太多的关系,一遇到人群,脚上就不自觉地使劲儿,老想逃出这条爬满五彩苔藓的苏堤。脚车一摆,进入了花港,观赏红鱼。在红鱼池的另一面,不少新人搔首弄姿,拍着结婚照片。比起西湖其他沿岸地带,这里的游客明显少了,更适合他们尽情占据美景,却不巧,让两位给破坏了。



离开了苏堤,归还了脚车,两人朝着雷峰塔方向前进。雷峰塔是近年新造的,大气磅礴,徐志摩诗里的那座大坟就藏在新塔的底二层。果然,原本的雷峰塔只能存在于记忆、文字以及照片里了,这一座崭新的雷峰塔,大概只能说是保卫着遗址地基的新守护者罢了。遗址上铺满了银色的亮片,刺眼得很,原来是许许多多的硬币还有钞票。这便是中国从古老文明里延续下来的传统,一切愿望都是以贿赂神明而来的,商周的兽甲卜卦、祖先祭祀的美酒佳肴、到后来的抱佛脚,中华文化总是离不开贿赂。小生第一次搭着电梯登佛塔,步步艰辛的仪式,干脆省略掉了!



与同时期竣工的阅江楼相比,雷峰塔仗着动人的传说略胜一筹,不论是它外表的华丽抑或是塔内雕刻的精细。每一层都是现代人再现的艺术。顶层是佛祖生平的金雕,下一层是雷峰塔八面风景的玲珑山水画,再下一层是精彩绝伦的白蛇传故事木雕——精彩绝伦的是百听不厌的传说?还是雕刻家精心的杰作?



登楼之前,夕阳曾经射出橙色的华彩,但吝啬的它很快又收敛起了微笑。西湖十景之一的雷峰夕照,就那一两秒,被小生窥见了,那瞬息的金黄,仿佛雷峰塔的半壁佛面贴了金箔一样。登上塔顶,环绕一周,一览西湖黄昏的朦胧。红红的太阳,躲在远山的背脊,偶尔举起烈焰,点燃了云彩朵朵,而那些没来得及延烧到的云的阴影,仿佛滚滚浓烟的沸腾一样……忽然,传来阵阵钟声,回响于空中,浑厚而且深沉。那就是南屏晚钟。静慈寺就在雷峰塔的脚下默默地重复着它的使命,用这种深沉提醒人们一些什么,一些不可言道的什么。



晚餐是一家杭州当地的连锁面店,反倒不如绍兴的那家杭州面馆地道。两人吃饱了,随意逛街,体验杭州市民的日常消遣。易恩执意要找到一家Giordano,然后花掉了四分之一的旅费买了一件多重穿法的秋衣外套。他与那售货员颇合得来,差点就互换了电邮,只可惜大马人用的是MSN,中国人用的是QQ,文化差异顿时浮现。可别误会,两人都是男的。易恩说,这是来到中国后,碰到第一个像样有礼貌的人。小生倒是认为,这460块买到了他的礼貌,搞不好小生这就叫做小人之心呢。

售货员告诉了两人一件憾事,原来,正当前一夜二人心满意足地在品尝砂锅取暖的时刻,许多人挤破了头皮,冒着寒冷与骤雨,围拢在钱塘江边,不是观潮,而是欣赏一年一度的烟花节。将近一小时的烟花表演,就这样被天气给误了。不过,正如易恩所说的,这是一次美丽的遗憾。

杭州初夜 (25/10/2008)

绍兴的早晨细雨霏霏,两人还是决定暂不打伞,循街访巷,来到一家小小的杭州面铺,生意很是不错。很普通的葱油拌面,面条还算爽口,就是没有咱老家的云吞面来得香脆。接着,来到周恩来祖居以及纪念馆。



这位伟人与小生的祖父有些貌似,并且在印象中,是一位在毛政权红色暴力底下最能坚持的最后一道防线,亦是一道清流。作为中共最成功的外交家、政治家,小生应当向伟人致敬。其他访客不少是年迈的老人,从他们眼神中,可以窥视到一种无比的敬爱。对,大概中国人对毛主席都是一种敬畏,而对周总理,那就是一种敬爱了。



接着,两人来到人潮汹涌的鲁迅故居。两个伟人,都姓周,可两个故居的门庭,差异竟如此之大。或许是鲁迅故居免门票的关系吧,大批大批的人都涌了进去。犹记得小生来到中国的第一个独行的景点,就是上海的鲁迅纪念馆,当时发了不少牢骚。许多共同的话题与埋怨还是别再多说的好。只是希望,造访的这些,尤其是鲁迅呐喊声中的中国人民,不要继续愚弱下去了(其实真的已经做出很多大成绩了,但那都不是鲁迅所希望的。人格完善,并不是好大喜功的出风头,成为一个文明的人吧)。易恩说的,只要改掉那些可怕的坏习惯,不就是一个良好的地球人了吗?小生点头示意。



鲁迅故里的纪念馆、祖居、故居、三味书屋……实在太多了。果真原来住得这么近?下次,小生倒要开创鲁迅文学世界主题乐园了。街的终点到处都是“咸亨酒店”。这些因孔乙己而得以重建的店,都冠着“百年老店”字样,令人费解,到底孰是总店?咸亨被复制了,孔乙己也亦然。每一家门口,都是一尊孔乙己像,仿佛鲁迅的被神化让他也沾了点光环,可以到处受人瞻仰了。这会太多吗?不多不多!多呼哉?不多也。



寻找午餐的路上,雨势渐渐大了,两人只好躲入一家川菜馆,随便吃了客清炒生菜还有一碟蒜蓉五花肉。本来,照着地图走,是要到秋瑾故居去的,可是糊涂的小生竟然直到把易恩带到秋瑾纪念碑前了,才发现走反了方向,加之骤雨绵密,两人最终决定放弃绍兴,赶紧回酒店取回行李,出发前往杭州。没能吃到绍兴著名的没菜扣肉,实在是一大遗憾。

破屋遭雨,漏船遇风,到了杭州东汽车站,先是又走反了方向,然后是找不到酒店的方向,最后,才在一个半小时的雨中迷途后,柳暗花明。这一天,算是没戏了。一双鞋袜湿漉漉的,连带着裤脚、衣服、背包,天气寒呢。洗过热水澡,懒洋洋打了个盹,才意兴阑珊地步出旅馆。两个热带来的游人,穿着拖鞋,在飘雨的秋天,颤抖着身子,直到进入对面那家“一品火锅店”,才重新感受到温暖。

这一餐吃得很丰盛,两人点的佐料多得被服务员制止了。打开砂锅盖,是一只完整的落汤鸡,飘散着阵阵药材香。品尝一口,甘甜,不做作,大概是没放多少味精的好滋味吧。梁文福劝大家“天冷就回来”,但小生暂时还不能做到,就只能和同乡吃火锅,暖一暖思乡的肠胃吧。

涮羊肉嫩嫩的,吃得两人挺着胸膛在冷雨中穿梭,热气沸腾。就这样,杭州的第一夜便是躲在酒店里看电视,吃零食、喝汽水,一点也不像旅行。接着,惬意地睡去。

29 October 2008

淳朴的西塘 (24/10/2008)

小生让易恩自己玩了一天,才到中山公园去见他一见。易恩的上海同事王总、沈经理夫妻俩隆重接待,先是吃了一餐贵州干锅,然后下榻凯旋北路的清水湾“大酒店”——王总夫妻俩的公寓。这是小生到中国以来,第一次寄宿在本地人的房子里,而且是个事业有成的家庭,装潢整洁宽敞,上海中上阶级的典型。最不好意思的还是王总把主人房让了出来,夫妻俩分别到客房、书房去睡了。

这趟行程事先并未如何仔细安排,还是让王总出面预约了绍兴还有杭州的酒店;而星期五到嘉善时,还有易恩的供应商朋友可以专车接送至西塘呢。果然,人脉广,到哪里,什么都顺。

星期五的早上匆匆从南站出发,搭长途巴士到嘉善,然后静候易恩的小韩出现。易恩面子不小,迎接两人的是一辆蓝色的、不知什么牌子的豪华休闲车,文弱的小韩“小李、小李”的称呼,热情地把两人带到了西塘。

本地人都晓得钻小路的道儿,就这样两人来到了那条狭长的小路,避开了收费站,走旁门左道进入恬静的小镇。本来嘛,这么淳朴的地方,就不应该收取门票的。穿过小巷,小小的豁然开朗,这是一个与外面水泥世界淡淡区隔的好地方。




石路上,黑褐色的房屋,一个个毗邻地蹲着,长长一排相连,枕着河道休眠。有的看着树,有的相互对望。一路走着,往往有小梯级向下,那都是一处处的小码头,又或是当地人民洗衣服、取水的地方。水乡的水道上,当然少不了桥,一座座环肥燕瘦的拱桥,衔接着彼岸,那些来往步伐缓慢的渔舟穿行的拱门,在水波倒影中,却成了一个个的手环、戒指,日光下闪耀。水乡的景色,就是对照陆地上的与水纹里的。还有,除了拿着相机到处捕光捉影的游人之外,还有不少捧着画板,手持画笔的,年轻的画匠,给予西塘印象式的再现。



水乡里的居民还养了不少小动物,有猫有犬还有鸡,给人很温馨的平朴。就在小桥的边上,一头褐色的狗,被突如其来的绿色惊了一跳,饶有兴趣地绕着它直盯、把玩。原来,是一只螳臂挡车的大螳螂。它收紧拳头,作出防御的模样,面对着巨大的那双黑眸子。折腾了许久,小狗倒没能占到多少便宜,许多回合后,大概是以和局作收场的吧。



两人饥肠辘辘,找不到饭吃,一家卖粽子的,老板娘不愿意理会二人,二人忿忿而去。在找到“粗茶淡饭”之前,胡乱买了几块绍兴臭豆腐。只见那老板,把热腾腾的豆腐从油锅取出,直接放到了保利垄盒子上去,烧熔了,露出几个窟窿。小生只好对着面露难色的易恩安慰地说:“This is China.”



两人还真的找到了一家“粗茶淡饭”,吃了个炒饭、炒年糕还有大馄饨。老板很热情,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菜色也很家常、很清爽。吃饱了,接着穿街走巷,买了一些纪念商品。星期五的西塘游人还不甚拥挤,水乡里面还是很安静的,是个淳然漂亮的地方。

结束了西塘之行,小韩又赶来接待二位,还送了两人到绍兴的车票。第一次感受到中国人这般的热情,倒真是托了易恩之福。搭巴士的坏处便是晃荡,还有司机的鸣笛声,小生完全酝酿不出睡意。两个小时的车程,巴士竟停靠在绍兴的休息站上,让小面包车把乘客运往绍兴终站。打的的时候,一位年轻人插了两人的队,“我喝喜酒迟到了,赶时间,能让我先上吗?”两人想啊,谁都赶时间啊,如果那个人说什么老婆生孩子的,二人一定是让的,可是嘛,这样的理由太烂了,真的没什么说服力,排队嘛,他真的原来就在两人后一个。最后一个结论:喝喜酒就应该迟到吧。

下榻酒店后,随便解决了晚餐,在绍兴城内到处逛逛。广场上灯火通明,并不是那种壮阔的,而是小家碧玉的平常。有老人家打太极、舞健身操,还有学扯铃的孩子。喷水池旁坐满了人,不少是年轻的,大概还是学生吧。易恩忽然在小生耳边说:“有人送花下跪示爱!”年轻的男女,做出浪漫的事是应该的。两人边走边聊,发现原来大马人不会在示爱的时候送花,送花是在一起之后的事。



逛了几条街,再吃了一次臭豆腐,两人回到喷水池旁谈天。毕竟几个月不见,小生对老家的一切都很关切。两人都不禁要想起蔡岳宏来,往往都是三人行的,这次真是可惜。这趟旅程,从易恩抵达那刻开始,天气真的转凉了。

21 October 2008

瘦西湖的扬州

一大早就醒来了,6点半步出房门,姐弟俩为早餐而忙。这家富春茶社驰名江南,是来扬州不可不去的早茶地点,只不过小生手里那本自助游的手册给了一道建议:“太有名了……早上就别去凑热闹了”。此店竟然如此嚣张,姐弟俩誓不屈服。

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抵达,放眼望处,小巷里一座簇新的“文昌阁”,便是茶社。真所谓高朋满座,客似云来,竟然没半个空位子。等了片刻,想,打包算了,可竟连打包的包子也不卖了。这茶社真是太有名了,都成景点了,因此太拽了。等到了位子,又得等包子蒸熟,这个早晨,还真累人。但,比起南翔那个队儿,这算是顺畅的了。






这早餐不过尔尔,一杯茶混了三种茶叶,就称作“一壶水煮三省茶”,何年何月,也让小生来发明一个“五大洲咖啡”较较劲。三丁包是当中最美味的了,其他诸如蟹黄包,口感不错,就是吃不出蟹黄味。而最教人失望的当属翡翠烧卖了。美丽的外表底下藏着非常诡异的搭配——甜甜的韭菜馅料,实在不符合姐弟俩的胃口。反观大汤包嘛,就真的是扬州所谓的“皮包水”,皮下都是汤汁。由于药材的关系,偏苦了,又或者是太热把塑料吸管熔掉的焦味。这便是扬州最闻名的早点。

顺着地图,两人来到个园,这个以竹为主的小小园林,之所以叫“个”,是把“竹”字拆开了,又或者“个”原本就有竹的意思。典型的江南园林构造,假山、假水、花草树木,还有把一切连接起来的小亭子、小桥、小路。果然,竹子很多,品种也多,有碧绿的粗的大竹,也有金黄的细的瘦竹。小生不明其始末,窃想这种对竹的热爱肯定与扬州这个地方有关,与八怪的诗画更有关。





辞别个园,绕过两条小巷,经过一庙一堂,就来到了汪氏小苑,这个徽州盐商的大宅院。宅院房间很多,秘密的结合起来,一色清的深褐木色,给人一种逝去光彩的感觉。这是古人豪宅的典型,一家兄弟各分一隅,人员多起来,空间就被分配得所剩无几。大儿子妾氏的房里,一张老旧的梳妆台 最吸引小生的注意。背对着窗沿射下的强光,默默的反射这人去楼空的记忆,不小心走入了两个游人,让它黑白的眸子,再次涂上一缕光彩。



大宅门走到最后是扬州剪纸博物馆。这日益式微的民间艺术,只能躲在这小小的不著名的景区里孤独地等待知音。由于行程中没有安排到扬州八怪纪念馆去,因此特地买了一张以板桥画为模子的一张剪纸,聊以自慰。哈哈,以前小生倒是对扬州八怪有种独特的见解——传说中,史可法为明朝尽忠之后,扬州十日屠城,剩下那五十个人之中,其中八个发了狂,就成为了扬州八怪,以吃竹子为生。啊,提到了史可法,又是另一处没能前往的祠堂,无法悼念这个忠臣。历史总是吊诡的,史公造就的扬州十日,是功是过,难以一语道尽啊。

午餐前,姐弟俩赶紧退了房,背起包包,再次前进。循着地图,两人来到福满楼的地址上,竟无处觅寻。原来,这名店趁着淡季赶装修,请两位各吃一盅闭门羹。最后,来到瘦西湖入口附近的一家“菜酷”坐下,点了道不可不点的扬州炒饭,还有一菜一肉。吃饭的时候,两人仿佛被两位老板、几个店员还有一位来打包的顾客直盯着看。诡秘的观察与反观察进行了许久,那顾客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小生姐弟俩,怎么长得这么像。也对,原来中国人已经逐渐忘记兄弟姐妹的概念了,这是一胎制的文化背景。哎哟,小生与姐姐样貌果真那么相似?请看官们给给意见。怪不得两人好像北上的两头马来貘那样,被大惊小怪的人们品头论足。不过蛮开心的是,那位大姐称赞两人看起来很有修养,小生还想补充多一句呢,不过还是按下不表的好。

吃饱喝足,该是细细品评瘦西湖的时刻了。两人一下子便在湖的南角迷路,走了一阵子才回归正途。越过大虹桥的时候,买了一杯鲜榨的甘蔗水,十分清甜,特别是在这种反常的秋日底下。瘦西湖果然瘦屑高挑 ,沿湖一路逛下去得花上不少时间。也因为它的瘦,西湖上筑了不少桥,有木桥、石桥、砖桥,犹如一只戴满手链的玉臂。第一条链子,徐园里的木桥,风格独特,在绿树环抱之中颇有仙风逸骨。



接着,是那莲花状的五亭桥,扬州市的标志建筑,仿佛水上的关卡,雄姿飒飒。五个亭子四平八稳的构局,象征着中国古人强调对应互补的社会。远观五亭桥大气磅礴,近看则略嫌逊色,走在上面更浑然不觉那股傲气十足。



莲华桥附近还有一座白塔,是伊斯兰教的建筑,不知为何,拐入小径参观的游人甚少。一路上赏赏花、观湖水,惬意自然,清静无为。小舟上,偶尔还有唱扬州大戏的伶人作歌,大概是在秦淮河没能遇到的朱自清笔下的桨声灯影。

第三道桥,便是扬州大名鼎鼎的二十四桥。它外表朴素,并不太引人注目。小生是在过桥之后看到了石碑才惊觉它的存在。细数之下,果然桥梁两侧各一十二根石柱雕,二十四桥名字的由来。高耸的拱身可容小舟穿行,二十四桥就是那么几步可以踩过的小桥。诗人词人诗词里的二十四桥,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月光底下的桥,一道可以越过彼岸的桥。“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小生想啊,那都是在悲伤的秋夜鸣起的瑟啼。



最后,两人穿过无人的僻径,直取大明寺,才别了可人的瘦西湖。李白“烟花三月下扬州”,当时的扬州可是江南经济的枢纽,最繁华的城市,而今,只留下首首动人的诗词,为曾经的繁茂作证。大概是一枯一荣的宿命吧,繁华终究要毁在“烽火扬州路”上。



搭上大巴,在一路司机的疯狂鸣笛下,两人又回到了镇江。在市口物色晚餐的两人,被两个卖花的小孩缠上,小生不想搭理,那小孩儿反而抓紧了姐姐的衣角,扯得长长的。可怜的小孩,以后还成什么样!小生拉着她的手,不让她扯,这种行为,如何博得同情?在北京火车站的时候,那两个小孩还下跪了,一脸无辜地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小生求他们起来,幺寿啊!控制那些孩子的贼人都下地狱去吧!悲惨世界仍在轮回,而我们则活在了自以为是的光明之中。一趟旅行就这么结束了。

20 October 2008

点水金山到扬州

欣逢陈家二小姐这位准医师不必值班,小生姐弟俩趁着周末来了个秋游。没想到,这是两个炎热的秋日,摄氏三十度的天气,仿佛回到了家乡。动车嘟嘟响,相较十一黄金周,这趟旅程的人的浓度淡薄得令人满意,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十分惬意轻松,看书也不觉得目眩——吸入肺里的氧气充沛。

镇江作为俩儿的转站点,没来得及细细品尝。买了归途车票后,直奔金山寺。金山寺,托了白娘子的福,倒是香火鼎盛,游客也不少。佛寺脚下还成了综合娱乐的公园,这就是中国的特色。或许旅行太多了,对金山寺起不了劲儿,不知道这是对不起了这个景点,还是对不起了这张入门票。或者诚如网上看到的一句评语:审美疲劳了。




值得一提的是,花了门票35块(还是学生价哦),当你来到半山腰的时候,想继续前进,就必须再付另外的8元,这招叫“骑虎难下”“顺水推舟”。中国旅游业,真厉害。就这样,两人没带着半点依恋离开了金山,离开了镇江。小生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向自己敬爱的东吴大将太史慈致敬。巴士站上,两人竟然胆敢随便上了一辆面包车,前往扬州。那师傅在跨长江的大桥上走错了路,转了好大好大的弯,把一车人都给弄昏了。



在瘦西湖南门下了车,两人后悔怎么适才没有在大学北路下站,于是乎,到处问路、乱走,找不到方向,也找不到便利店可以买地图。讽刺的是,买了地图,才发现旅社就在身边不远处。扬州大学对面的一家青年旅社,不怎么特别。倒是扬州大学的大门令人觉得熟悉,模式不就与清华大学大门一样吗?

淮扬菜誉满中国,当然得尝一尝。两人在街上晃荡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家“竹家庄”坐定,享用晚餐。扬州名菜狮子头、青菜汤、麻辣面、田螺……摆满一桌。到了扬州,还没见到八怪,小生就先吃了八只黑漆漆的田螺。味道不错,但吃多了还蛮恶心的,尤其是那些带着壳的,肚子里的那些小小的迷你田螺,脆脆的令你有某种吃石头的错觉。狮子头就是大肉团,咸咸香香的,就是太大了,太肉了。反而是青菜汤一下子成为解腻的首选,姐弟俩同时恋上清甜的热汤,最后吃剩了锅底。

小生自己给起的名字——被吃掉的扬州八怪


饱餐一顿后,在四望亭路上瞎逛,走着走着,左边不经意就是一处瓮城遗址,颓唐地仅剩一道拱门。江南河道多,桥梁也多,扬州的路,建得比河堤高出许多,桥又比路面稍高。从马路沿桥墩梯级向下走,来到河堤的小径,回头一看,桥虹内壁绘着白鹤的图案,这道小桥原来唤作“来鹤桥”。顺着小径,是幽静的河畔人家,夜色深了,竟还有人在垂钓,为小径增添一许闲逸。越往里走,越是静得不安,二姐催着小生还是别往暗处拐了,两人才翻身离开,就这样,错失了一次寻幽探秘的机会。





回旅社的途中,姐姐买了些冬枣预备当作宵夜。到了旅社,接待员热情地招呼二人,说是有免费烧烤。“免费”力量大,俩人走了过去,看了看,原来是蔬菜烧烤会。各拿了一串马铃薯片凑近烤盆,发现器具不整,气氛不对(周围都是些中国游客),忽然想溜。就这样,两串马铃薯赤裸裸地留在了炙热的火炭上,凶手却早已逃之夭夭。